七月暴雨在玻璃幕墙上蜿蜒成河。

苏悦的高跟鞋卡进航站楼地砖缝隙时，腕表指针正指向三点十五分。她踉跄着扶住行李箱，黑色西装裙摆溅满泥水，发丝黏在沁着薄汗的颈侧。还有西十五分钟飞往临市的航班就要关闭舱门，而合作方的标书还在她背包里沙沙作响。

"借过！"她拎起鞋跟断裂的右脚，单脚跳过安检通道。薄荷绿的行李箱撞开人群，在电子屏冷光里划出一道狼狈的弧线。

转角处传来纸张撕裂的脆响。

黑色羊绒大衣裹挟着雪松香迎面撞来，苏悦的手肘磕在对方肋骨处。她听见男人闷哼，紧接着漫天A4纸如同被惊飞的鸽群，在空调冷风中簌簌飘落。

"抱歉！"她慌忙蹲下，指尖触到一张财务报表。墨迹未干的数字在"陆氏集团"的烫金LOGO下蜿蜒，最后一栏用红笔圈出8.7亿的并购金额。

头顶传来金属搭扣弹开的轻响。墨绿色翡翠吊坠突然被外力拽起，细链绷成笔首的线。苏悦吃痛仰头，正撞进一双淬着寒星的眼。

男人屈膝半跪在她面前，铂金袖扣卡在吊坠雕花缝隙里。他眉骨处有道淡色疤痕，此刻被蹙起的眉头压成锋利的折线："这是苏富比春拍第37号藏品。"

"什么？"苏悦茫然地看着对方用钢笔尖挑开缠绞的链扣。候机厅广播正在催促CA1837次航班旅客登机，雨声混着心跳震得耳膜发疼。

"上个月在拍卖会失踪的缅甸老坑玻璃种。"他捏住翡翠对着顶灯，冰种飘花在强光下洇出蛛网状金丝，"小姐准备怎么解释？"

苏悦突然想起母亲手术前夜，将吊坠塞进她掌心时的体温。她猛地抽回项链，翡翠边缘在男人虎口划出血线："这是家传的！"

电子屏红光开始闪烁。苏悦胡乱抓起散落的文件塞进对方公文包，指甲划过鳄鱼皮纹路时沾到一丝温热的血。暴雨拍打着落地窗，她转身奔向登机口的瞬间，没看见那张写着"君山医疗并购案"的U盘滑进自己背包夹层。

陆景淮站在漫天雨雾里，指腹着断裂的银链。茉莉香混着血腥气渗进掌纹，雨水顺着他眉骨滑落，在定制西装上晕开深色痕迹。

"陆总？"特助撑着黑伞追来，"三叔公那边派人去了君山医院，说要亲自监督新药临床试验。"

男人将染血的翡翠碎链收进西装内袋，机场照明灯在他侧脸投下阴翳："告诉董事会，收购进度提前两周。"他望向正在跑道上加速的波音客机，舷窗边闪过一抹薄荷绿，"特别是医疗数据组，今晚全部彻查。"

此刻经济舱31A座位上，苏悦正将U盘插入笔记本电脑。加载图标旋转到第七圈时，满屏德文财报突然跳出加密提示。她困惑地抽出母亲病例报告，泛黄的CT片袋口露出一角烫金徽章——与陆景淮袖扣上的家纹如出一辙。（致命会议）

苏悦的手指在触控板上发抖。

投影幕布上的柱状图正在扭曲变形，原本标注着"君山医疗年度营收"的标题栏，此刻诡异地跳动着"陆氏集团并购风险评估"的字样。她听见观众席传来陆氏代表团的骚动，冷汗顺着脊椎滑进衬衫后领。

"这是最新研发的抗癌药物三期临床数据。"她强迫自己继续解说，指甲掐进掌心。台下投资部总监突然起身离席，手机贴着耳际匆匆走向防火通道。

陆景淮坐在最后一排阴影里，纯黑西装几乎与皮质椅背融为一体。他抬手松了松墨绿领带，腕表反光刺得苏悦眯起眼睛。当PPT跳转到股权架构图时，整个屏幕突然铺满德文财务代码——正是她在飞机上见过的加密文件。

"苏小姐。"陆氏首席风控官摔下激光笔，"贵司准备的惊喜，是否过于超前了？"

苏悦在自动贩售机前数第三枚硬币时，薄荷香混着雪松气息从身后压来。玻璃倒影里，陆景淮的拇指正划过手机屏——监控视频定格在她捡起染血U盘的瞬间。

"商业间谍罪，最高量刑七年。"他熄掉屏幕，金属机身轻拍她侧脸，"或者帮我找出内鬼。"

咖啡机突然发出蒸汽轰鸣，苏悦被困在85℃的灼热呼吸间。男人领带夹上的家纹硌着她锁骨，与CT片袋上的徽章完美重合。

"陆总这样...算职场性骚扰吗？"她突然握住正在加热的马克杯。

陆景淮低笑出声，温热掌心裹住她攥着杯柄的手。焦糖玛奇朵在震荡中泼溅，褐色液体沿着财务报表复印件流淌，被红笔圈住的8.7亿并购金额正在咖啡渍里膨胀变形。

落地窗闪过模糊人影，鸭舌帽檐在监控死角晃了半秒。

"临时助理要做的第一件事。"陆景淮将门禁卡拍在会议桌上，"今晚搬进云顶公寓。"

苏悦盯着加密邮箱里的母亲诊疗记录，最新邮件显示抗癌药实验组出现异常排异反应。当她抬头想要反驳，却发现对方正在拆解她的手机卡。

"第二件事。"SIM卡在他指尖弯折成弧，"每天向我汇报三次行踪。"

夜色从百叶窗缝隙渗进来，陆景淮的侧脸在电子屏蓝光里明明灭灭。苏悦突然发现他睫毛在轻微颤抖，就像飞机上那个吞服白色药片的雨夜。

警报声骤然炸响。

走廊传来纷乱脚步声，陆景淮却扣住她后颈按在自己肩头。檀香混着硝烟味的喘息擦过耳垂："现在跑出去，明天社会版头条就是‘女职员窃密败露自杀’。"

苏悦齿间尝到血腥味时，瞥见窗外消防通道闪过墨绿工装裤——与机场跟踪者裤脚的泥渍完全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