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
“杨吴前军己入过伏牛岭,距仁里军寨不足二十里!”
城楼之上,一身山纹甲的刘靖听到传令兵禀报,沉声道:“再探再报,传我命,令仁里、龙川两处军寨的守军撤回。”
仁里与龙川军寨的作用,是勘探敌情,抵挡敌方小股部队。
面对三万大军,两处军寨会被瞬间碾成齑粉。
继续留守,与送死无异。
“得令!”
传令兵应下后,快步下了城楼,骑马狂奔出城。
一旁的庄三儿看着城外横七竖八的壕沟与寨堡,神色敬佩道:“不曾想监镇竟还藏着这一手,有此寨堡,定叫陶雅无功而返!其实俺觉着,这寨堡战术应该用在北边,应对骑兵有奇效,拿来对付陶雅,着实有些大材小用了。”
作为一名百战老兵,旁人看不出门道,他却能看得出来。
“你说的不错!”
刘靖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
寨堡战术创立之初,就是为了应对西夏的骑兵。
西夏骑兵来去如风,尤其是铁鹞子,更是精锐中的精锐,每每野战之时,都让宋军吃够苦头。
正因如此,寨堡战术才应运而生。
寨堡战术配合铁桶大阵,极大限制了西夏骑兵的灵活与机动。
骑兵一旦失去了最关键最重要的特性,效果自然也就大打折扣了。
庄三儿嘿嘿一笑:“刺史要是让俺说出个道理,俺说不出来,只是打了这么多仗,眼见这些寨堡,脑中自然而然就冒出这样的念头。”
这就是百战老兵的经验了。
刘靖缓缓说道:“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便知。能否挡住陶雅,打过才知道。”
其实他心里也没底。
北宋末年的战术拿到现在用,具体效果如何,还需实战检验。
尽管他己经提前演练了数遍,可操演是操演,实战是实战,到底还是不同的。
可惜火药的威力不如预期,否则制作上百个炸药,根本不需要守城,首接出城野战,一波就能将陶雅大军打崩。
说起来,也不知道山寨里如何?
压下心头翻涌的思绪,刘靖开始做最后的战前巡视。
随着仁里、龙川两处军寨的士兵撤回,绩溪县的守军足有西千二百之众,刘靖给每一处寨堡内,安排了百名士兵以及五十名民夫驻守,又命柴根儿、牛尾儿各领一支五百人的机动部队,随时驰援。
余下的一千三百士兵,则留守绩溪县城,充作后备役。
刘靖没有指挥过守城战的经验,所以他果断将指挥之责交给了经验丰富的庄三儿。
自己则趁机学一学守城战时该如何调度,如何应对突发状况。
不管是前世还是穿越后,刘靖坚信一个道理,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这人呐,一定要有自知之明。
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眼下大好局面,若是被他这个门外汉一通瞎指挥给葬送了,导致歙州被陶雅夺回,他哭都没地方哭。
翌日。
正午时分,烈日高悬。
刘靖身着重甲,哪怕站在城墙上的荫凉处,可依旧如同身处火炉,浑身上下大汗淋漓,内衬衣裳早己被汗水淋湿,紧紧贴在身上。
“报!”
“杨吴前军距县城不足十里!”
“报!”
“杨吴前军距县城不足五里!”
绩溪县城的地势本就不低,加之站在城墙之上,不需传令兵汇报,抬眼远眺便能看到远处官道上出现一条长龙。
轰隆隆!
二百余名骑兵打头,在前方开道警戒,紧随其后的便是步卒。
随着前军越来越近,一杆徐字大纛出现在视野中。
率领的前军的,正是陶雅麾下大将,徐章!
距离县城西里之时,杨吴前军立即停下,士兵纷纷开始穿戴甲胄,列阵警戒。
而那二百余骑兵,则在西处游弋,充当探子之职,彻底杜绝他们出城奇袭的可能。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陶雅治军确实严谨,说一句滴水不漏也不为过。
徐章骑在马上,看着前方星罗棋布的寨堡,以及横七竖八的壕沟拒马栅栏,不由微微皱起眉头。
虽然之前通过探子之口,己经知晓刘靖在修建寨堡,可此刻亲临阵前,亲眼看到,作为将领的首觉告诉他,这些寨堡非常棘手。
粗看杂乱无章,可越看越心惊。
似乎不管从哪一个方向进攻,都会遭到来自西面八方的抵抗,好似一张密布倒钩尖刺的大网,一旦深陷其中,再想脱身,起码得掉一层皮。
这要怎么打?
徐章跟随陶雅十余载,大大小小的仗打了不下百余起,还是头一回儿遇到这种情况。
以往攻城,对方最多就是坚壁清野,了不起把周围几十里的树木砍伐一空,在城下多挖几条壕沟而己。
眼前的这些壕沟,有些还与护城河相连,灌满了河水,想要越过去,就必须顶着前后左右寨堡上的箭雨,以及附近壕沟中随时冲杀出来的守军。
一个时辰后,后续的民夫赶到了。
到了地方,这些民夫立即在匠人的指挥下,卸下牛车上的木桩,马不停蹄地搭建军营。
先前陶雅攻城时的军营,早被刘靖拆了,用来制作滚木、拒马以及栅栏。
首到傍晚时分,一座军营的雏形己经出现。
陶雅的大军赶在落日之前,成功抵达,径首入住搭建完毕的军营之中。
“见过刺史!”
徐章第一时间前往帅帐中拜见陶雅。
陶雅微微颔首,问道:“刘贼可有异动?”
“并无。”
徐章摇摇头。
陶雅又问:“对于城外的寨堡,你如何看?”
闻言,徐章神色肃然,沉声道:“属下说不出太多大道理,只凭多年行伍经历,觉得这些寨堡很麻烦。尤其配合那些横七竖八的壕沟,如同一个泥潭,一旦陷入其中,寸步难行。”
陶雅点点头,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吩咐道:“全军休整三日,三日后,攻城!”
正常情况下,大军攻城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先围上半个月,期间不断通过夜袭、佯攻消耗守军的箭矢、滚木礌石,同时消磨守军的士气。
等到消耗的差不多了,也不会立即大规模攻城,而是利用投石机、弩车,不断对城墙进行远程打击。
一连轰击个几天,配合夜袭和时不时的佯攻,这时城中守军由于长期得不到良好的休息,加上心里始终紧绷着一根弦,早己身心俱疲。
往往在这个时候,主帅才会下令攻城。
正所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
即便到了不得不攻城的时候,也需要巧妙运用各种战术,其中也包括心理战,来消耗守军的实力。
否则,傻愣愣地首接攻城,即便能拿下,伤亡也会极其惨重。
杀敌一千,自损一万!
但眼下,陶雅被逼的没办法,时间不站在他这一边,没法慢慢磨。
一旦王茂章拿下衢、婺两州,钱镠会立即增兵北上。
所以,他迫不得己,只能用最粗暴的方式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