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银注视着他黑沉无光的瞳孔，这个孩子继承了父母外貌上的所有优点，长得高大漂亮，但没有一点生气。

她原本很惊讶裴渡竟然是个健全好看的孩子，拿到他的八字后又了然原来是透支一切换来的这副好皮囊。

像幅水墨画卷，再美丽也没有任何活气，他似乎也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垂着长睫看向你时也感受不到什么情绪，他礼貌周到，但你就是能感觉到他的无所谓和不在乎，像正隔着层玻璃罩观察你，只有面对那个总是从容微笑的女孩儿时才会露出好奇或欢欣的表情来。

诸多思绪涌上心头，最终也只是一声轻轻的叹息：“她这是被反噬了，这样在医院待着也没用，他们什么都查不出来，现在只是在给她补液”

裴渡皱眉：“反噬？”

符玉一回家就给张银打过电话，捡着要紧的说了，在听到她说自己斩断了一个女人的胳膊时心里就狠狠一跳，现在果然还是出事了。

多日劳累，老人看起来更疲惫了些，她深深叹气：“冤有头债有主啊……伤害了无关的人，当然得还回来……”

她体温高的不行，查了好几次房也没醒，裴渡整理好她的头发，他的手冰凉，轻轻抚着符玉滚烫的脸颊，神色痴痴，轻声和昏迷着的符玉说着什么。

病房里消毒水味儿很重，符玉睡得不安稳，眉头皱的更紧，他竟然还露出点笑意，俯下身轻轻亲她。

“小玉……真可爱……不要担心，就算烧傻了我也不会抛下你，我会永远照顾你的……就这么死掉的话我也会去陪你的……真可爱……”

“死掉也好……我们永远在一起……”

…………

西周一片漆黑，气温似乎也越来越低了，耳边只有冰块被碾碎的吱吱嘎嘎声，脚下骤然一空，地面竟然突然碎裂了！

符玉猛的睁眼，心脏因梦境的失重感剧烈跳动着，感觉浑身冷的像坠入冰河了一样。

凉贴被取下，被放到额头上探温度的冰凉手掌凉的打了个激灵，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充斥着鼻腔，符玉不喜欢这个味，裴渡身上自己闻惯的香水尾调的淡淡莲花味道笼罩住她才稍稍好一点，她微微抬眼，正对上裴渡晦暗不明的视线。

看到符玉醒来后有点茫然的对他眨眼，他垂着眼睫静静的看了她好一会，终于抬起手轻轻摸她的脸，露出点符玉熟悉的难过神色。

“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不接……我去找你，刚进家里大门就是你躺在楼梯上，烧的己经不清醒了，你昏了整整两天，小玉”

嗓子干涩到说不出一个音节来，她试着支起身子又脱力的躺回去，裴渡把蜂蜜水送到她嘴边，符玉就着吸管喝了几口后嗓子勉强舒服些，露出点笑意来：“你怎么进我家的？”

“……”

裴渡凑过来轻轻亲了下她的脸，无意识的玩着她在病床上散开的头发：“阿姨叔叔打来过电话，我说你有点发烧就送你来医院了，他们给我发了钱我没收，你看，刚刚还在问你怎么样呢。”

符玉接过手机发了条语音过去跟爸爸妈妈说自己没事了不要担心，那边很快就回拨视频通话过来，细细叮嘱了一番才稍稍放心些挂了电话。

“说幸亏有你不然真得出事儿了，让我跟你好好道谢请你吃饭，所以你是怎么进我家的？”

裴渡听前面的话刚嘚瑟两下准备来讨亲，听她追问就开始耍小脾气：“小玉！”

符玉笑着捏捏他的胳膊：“好了好了，你这两天是不是也没好好休息，本来脸上就没血色，现在看脸色别人恐怕都看不出咱俩谁是生病的那个。”

她的脸还是很烫，体温也只是退下去了一点点，裴渡蹙着眉小心整理她的头发：“你一首捂着胳膊喊疼，医生也说你像是伤口感染导致的发烧，但检查结果不管体表还是脏器都没有问题，烧了整整两天不退也不见醒……真的吓到我了小玉”

他捧住符玉的脸，轻轻捏着她脸颊上的肉，同她讲话的语气经常是这样轻而缓的，有话总是要凑的很近才肯说，像悄悄话。

“那个巫师婆婆也来过一趟，说你是被反噬了，给你的手臂贴了符，然后就回去给家里供奉的神灵烧香，请祂帮你去了。”又亲了亲才肯坐起来，裴渡不知道从哪变出来这么多吃的，都是馄饨米粥一类好消化的，他在病床上给符玉支起小桌子，有序摆在她面前。

好像的确是回到庙上之后手臂就在隐隐抽痛，她以为只是裴渡抱太紧给她勒的就没当回事，结果回家后越来越痛，饭也吃不下去，发现原来自己发烧了时己经脚一软从楼梯上滚下去了。

“反噬？”

脑海中薛鸯断臂处血液飞溅的画面骤然浮现，符玉捏了捏自己手臂，好歹感觉比昏倒前时要好很多了，仅仅只是砍掉了手臂就发烧到差点死掉，如果那时把薛鸯杀掉了……

脑中思绪纷杂，她紧紧闭下眼：“先别管了，明天一号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裴渡笑着，在她床边支着脑袋歪歪头。

“明天开学了！”

他轻轻笑：“你放心，你的行李我的行李都收拾好了，车也订好了。”

小米粥香香糯糯，符玉用勺子慢慢搅着：“好贤惠呀小度小度，但是你不觉得你在我不在时随意出入我家以及碰我的东西有点太没边界感了吗？”

裴渡照顾她这两天没怎么休息，带着些倦色的漂亮脸庞上露出点不悦：“如果我没有去，你这时恐怕都己经烧傻了……”

他还想说什么，一抬头就看到符玉正垂着黑沉的眼睛，漫不经心的看着他，病房的炽灯照的她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更加苍白，长睫在脸上垂下阴影，黑长卷发散落着，她只是平静又漠然的看着他。

裴渡嘴唇开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把头一扭，自己闷声生气。

符玉轻轻叹气：“不要闹了，你不想休息一会儿吗？过来，我给你让些地方，等你再睡醒我们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