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纱裙摆拂过全息模拟的梧桐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念念望着镜中重叠的虚影,后颈突然感受到温热的呼吸。这熟悉的气息混杂着显影液的苦杏仁味,让她想起父亲刘七爷实验室永远亮着的暗红色安全灯。
"别动。"镜中幻影的右手残缺处闪过蓝光,纳米蚕丝立即编织出完整的虚拟手指,正轻轻抚平她肩头的蕾丝褶皱,"当年培育菌丝时,我在培养基里掺了你的乳牙粉末。"
记忆如显影液般在脑海中显形。五岁那天的暴雨夜,她踮脚去够暗房架子上的显影剂,父亲刘七爷染着靛蓝药渍的手突然从身后环住她腰肢。"这是会发光的彩虹。"玻璃瓶坠地的瞬间,七爷用受伤的右手护住她眼睛,飞溅的药剂在紫外灯下绽开孔雀尾翎般的光晕。
婚纱领口的苔藓突然疯长,翡翠色荧光中浮现出基因编辑仪冰凉的触感。十五岁生日那天,颤抖的指尖悬在启动键上方,七爷残缺的小拇指突然按下她的食指:"记住,基因链和显影剂一样,破碎时才是最美的。"
AI切换成实时通讯模式,镜中幻影开始出现雪花噪点。"其实生态舱..."七爷的声音夹杂着电流杂音,残缺的右手按在镜面上,"那些孢子..."
宴会厅穹顶突然亮起应急红灯,念念感到婚纱在收紧。菌丝蕾丝突然刺入皮肤,纳米蚕丝顺着血管游走,在她视网膜投射出完全不同的记忆画面:父亲刘七爷蜷缩在爆裂的生态舱里,用断指蘸着血在舱壁绘制基因螺旋。
"温度异常!"嫁衣警报声响起时,念念发现后腰部位的蕾丝正在碳化。镜中幻影开始溶解,七爷最后的声音混着电子蜂鸣传来:"婚纱内层...藏着真正的..."
菌丝突然全部收缩,念念踉跄着扶住镜面。在婚纱第二层衬里下,暗房常用的银盐感光纸正显影出一张陈旧蓝图——标注着"人体冷冻舱神经接驳方案"的字迹边缘,残留着半枚带药渍的指纹。
婚纱内衬的银盐蓝图突然开始褪色,念念的瞳孔微微收缩——那些晕染开的靛蓝色药渍,分明是父亲刘七爷当年独创的氰基显影剂配方。宴会厅空调系统发出异响,通风口飘落的孢子在她掌心凝成冰晶,折射出冷冻舱特有的幽蓝冷光。
"刘教授!"实验室助理撞开彩排厅大门时,菌丝蕾丝正在吞噬蓝图。纳米蚕丝突然暴起缠住助理手腕,将他腕间生物芯片的数据尽数抽离。念念的视网膜上闪过十七组基因编码,正是她昨夜刚提交的《端粒体再生提案》核心数据。
助理的虹膜泛起真菌特有的网状金斑:"您父亲刘七爷在北极圈遗留的十二个生态舱..."他的喉结处鼓起游动的菌丝,"...正在集体苏醒。"
婚纱AI突然强制启动应急协议,菌丝碳化形成的黑斑自动拼成北极地图。念念按住跳动的太阳穴,父亲当年在暗房哼唱的童谣突然化为加密指令:"梧桐叶落第七夜,显影水没过月亮尖。"
实验室传来玻璃爆裂声。念念赤脚踏过满地孢子冰晶,婚纱拖拽出的菌丝轨迹竟与父亲血绘的基因螺旋完美重合。冷藏库里,她亲手培育的永生水母全数吸附在观察窗上,腕足缠绕成DNA链形态,每处节点都缀着枚袖珍生态舱模型。
"温度己降至临界点。"AI忽然用七爷的声线呢喃。念念后颈的婚纱领口刺出菌丝,顺着脊椎神经首入脑干。在剧痛袭来的瞬间,她看见二十五岁的自己跪在爆炸的生态舱前,而父亲残破的右手正从舱内伸出,指尖凝结的冰霜里冻着一管氰化药剂。
菌丝突然在她视神经上开花,八百公里外的北极冰盖上,十二道冰柱同时迸发翡翠色荧光。婚纱内置的通讯器传来沙沙声响,二十年未变的沙哑嗓音混着风雪呼啸:"念念,我留给你的婚纱衬裙,用的是能吸收星际真菌的玄武岩纤维。"
实验室所有显示屏集体闪烁,父亲的身影出现在每个镜头里。他的中山装结满冰碴,缺失的右手小拇指处缠绕着永生水母的触须:"当年混入菌丝培养基的不仅是你的乳牙,还有阿波罗13号从月球背面带回的......"
警报声吞没了最后的关键词。念念猛然低头,婚纱第二层衬里正在脱落,玄武岩纤维编织出清晰的星际坐标。在她颤抖的指尖触碰到坐标的瞬间,整个宴会厅的梧桐全息投影突然坍缩成黑洞,吞噬了所有菌丝与孢子。
冰晶在虚空中凝结成两行悬浮小楷:
念念,婚纱即是太空服
七月初七,鹊桥星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