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大家都在沙发上坐定,客厅里的氛围忽然变得像场温和的“会审”。
沈知远先开了口,问起傅琰硒的工作;
马方毅紧跟着接话,打听他家里的情况;
连平时话少的姥爷都插了句,问他会不会做饭。
问题像串珠子似的滚过来,左一句右一句,密得没什么空隙。
沈荇徭坐在旁边都替他捏把汗,悄悄拽了拽他的衣角。
傅琰硒却半点不慌,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
问工作,他就简明扼要地说清自己的公司和负责的领域,末了还加句“平时不算太忙,能顾上荇徭”;
问家里,他就笑着讲父母的趣事,说“他们总催着我带荇徭回家吃饭”;
连姥爷的问题,他都认真答“会做一点,荇徭很爱吃我做的菜!”
一句话把沈荇徭拽进话题中心,她红着脸瞪他。
却被姥姥看在眼里,笑着打圆场:“看来俩孩子平时处得挺好。”
傅琰硒转头冲她眨了眨眼,又转回去继续回答问题,语气始终耐心,眼神也诚恳。
沈知远他们越问越满意,最后沈景淮在旁边打趣:“爸,差不多得了,再问下去人家底都要被你扒光了。”
傅琰硒笑着摆手:“没关系,大家想问什么都行,都是应该的。”
沈荇徭看着他从容应对的样子,心里那点紧张忽然就散了。
原来他不是不紧张,只是把所有妥帖,都给了她和她的家人。
沈荇徭往马方毅身边挪了挪,胳膊肘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马叔,琼姨和曦姐他们怎么没来呀?”
马方毅刚剥了颗花生扔进嘴里,嚼着东西说话,京腔味儿透着股爽利:“害,可不是嘛!本来都说好了今天一早就过来帮刘姐做做饭,结果你琼姨她娘家那边也请客,她表弟打电话来催,说是老太太念叨着想外孙女儿了,这不,一家子临时转道回娘家去了。”
他拍了拍沈荇徭的手背,又补充道:“你琼姨特意让我给你带了话,说等过了这阵,让你和小傅去家里吃饭,她给你们做糖火烧!”
沈荇徭眼睛一亮:“真的?那我可等着了!”
马方毅笑她:“跟个小馋猫似的,还能骗你不成?”
傅琰硒在旁边听着,适时接了句:“那到时候麻烦马叔琼姨了,我也想尝尝荇徭说的糖火烧是什么味儿。”
“这有啥麻烦的!”
马方毅嗓门亮堂,“到时候让你琼姨多做两锅,管饱!”
客厅里又响起一阵笑,刚才查户口似的严肃劲儿,早被这轻松的闲聊冲散了。
刘妈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笑着招呼:“饭菜都备好了,各位快入座吧。”
众人刚要起身,傅琰硒忽然从随身的包里拿出几个红包,双手捧着先走到姥姥姥爷面前:“姥姥姥爷,这是我爷爷奶奶的一点心意,按我们庆城的规矩,过年得给长辈和家里人送个吉利,您二老一定要收下。”
傅琰硒的红包递过来时,大家下意识地推让起来,叶念慈把红包往他手里塞。
“孩子心意我们领了,这红包就算了。”
傅琰硒却坚持把红包塞进她手里:“姥姥您就拿着,不然爷爷奶奶该说我办事不周到了。”
接着他又转向沈知远和马方毅,分别递上红包:“叔叔,马叔,一点心意。”
最后走到沈景淮面前,也递过去一个:“哥,新年快乐。”
沈景淮挑眉接过,掂量了下:“哟,还跟我客气?”
傅琰硒笑:“规矩不能少。”
其他人正拉扯着,沈荇徭清了清嗓子,声音脆生生的:“大家都收下吧!这是庆城的规矩,不收就是不给傅爷爷傅奶奶面子啦。”
说着还朝沈知远飞快地挤了挤眼睛。
沈知远立刻接收到信号,哈哈一笑,主动把红包揣进兜里。
“行,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没想到这把年纪了,还能收到小辈的红包,沾沾喜气。”
长辈带了头,其他人也不好再推。
许鹤云接过红包时,从口袋里摸出另一个红封封,递给傅琰硒:“那你这第一次来,我们的你也得收下。”
叶念慈也跟着掏出一个:“姥姥这个也得拿着。”
沈知远见状,从抽屉里拿出个更厚实的红包,塞进傅琰硒手里:“叔叔的一点心意。”
马方毅和沈景淮也纷纷拿出准备好的红包,一时间客厅里红封封递来递去,刚才还互相推脱的拘谨,转眼变成了热热闹闹的红包互换。
傅琰硒手里很快堆了好几个红包,沈荇徭在旁边帮他收着,忍不住笑:“这下成红包交换大会了。”
傅琰硒看着手里的红包,指尖触到薄薄的纸,却觉得沉甸甸的。
这里面哪是钱,分明是把他往这家人心里拽的温度。
餐桌铺着暗红的桌布,几道苏帮菜摆得满满当当。
沈知远刚坐下就冲刘妈喊:“把我那瓶珍藏了飞天茅台拿出来!”
傅琰硒连忙摆手:“叔叔,不要这么破费。”
“那可不行,”
沈知远己经接过刘妈递来的酒瓶,拧开盖子就往两个杯子里倒。
“何况第一次正经在家吃饭,得喝两杯。”
马方毅在旁边给自己倒了杯龙井,笑着解释:“年前去医院体检,医生不让我沾酒,我就以茶代酒,陪你们喝个意思。”
傅琰硒刚和沈知远碰了杯,就见姥爷许鹤云端起面前的小酒杯,叶念慈在旁边劝:“你少喝点,医生说……”
“今天高兴。”
姥爷打断她,难得主动和傅琰硒碰了下杯,“小傅,我干了,你随意。”
说完仰头喝了个底朝天,眼里的笑意比杯里的酒还醇。
沈荇徭悄悄给傅琰硒夹了块糖醋排骨:“我姥爷平时滴酒不沾的,今天是真开心。”
傅琰硒看着姥爷脸上舒展的皱纹,忽然懂了那点“了却心愿”的松弛。
大概是看着外孙女带回来的人,稳妥又真诚,便觉得往后的日子,都有了踏实的盼头。
酒过三巡,沈知远的话渐渐多了,从工作聊到生活,最后拍着傅琰硒的肩膀:“荇徭这孩子,看着活泼,其实心思细,以后……”
“爸!”
沈荇徭红着脸打断他,傅琰硒却握住她的手,认真对沈知远说:“叔叔放心,我会照顾好她。”
窗外的天色慢慢亮了起来,屋里的灯光映着杯盏碰撞的光泽,姥爷又抿了口酒,眼角的纹路里,盛着满桌的暖意。
酒足饭饱,大家挪回客厅喝茶消食。
沈知远靠在沙发上,慢悠悠地对傅琰硒说:“小傅,今晚就在家住啊,客房刘妈早就收拾出来了!”
傅琰硒刚想开口推辞,就被沈知远摆手拦下:“别跟我客气,这么远来怎么能让你去住酒店,就当在自己家啊。”
马方毅也在旁边帮腔:“是啊,住下吧,明天让你叔叔再陪你喝两盅。”
傅琰硒看了眼沈荇徭,正对上她那双带着调侃的眼睛,嘴角还憋着笑,像是在说“看你怎么拒绝”。
他无奈地笑了笑,对着沈知远欠了欠身:“那……就麻烦叔叔和刘妈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
沈知远立刻喊刘妈,“刘姐,你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差的东西,及时补上啊!”
沈荇徭凑到傅琰硒耳边,压低声音打趣:“傅总这就妥协了?”
傅琰硒捏了捏她的手心,语气带点无奈:“未来岳父的盛情,不敢不从啊。”
刚在饭桌上沈景淮刚端起酒杯想凑个热闹,就被沈知远一句话定了调:“景淮,等会儿你送姥姥姥爷回去,就别喝酒了。”
他手里的杯子顿了顿,挑眉看向沈知远:“爸,我这还没……”
“没什么没的,”
沈知远瞪他一眼,“你姥爷高兴喝了两杯,路上得有人照应!”
沈景淮撇撇嘴,眼里充满不服,但嘴上应着:“行吧,遵命。”
老人家总归是恋家的,在外面待不了太久。
何况今天这趟来,他们还是瞒着许静姝偷偷来的——怕女儿知道了又要不高兴。
沈知远嘴上说着“今天得喝高兴”,手里的酒杯却没再频繁举起。
他虽带着几分酒意,眼神却清明得很,喝到三分微醺便停了杯,笑着拍傅琰硒的肩膀:“行了,今天就到这儿。”
傅琰硒刚要应下,就被他按住手:“别急,往后日子长着呢,有的是机会喝。”
话里带着长辈的从容,也藏着把人当自家人的熟稔。
马方毅在旁边看得通透,笑着打趣:“远子你这是留着量,等下次小傅父母来的时候再喝吧。”
沈知远不置可否,回到客厅只给傅琰硒续上热茶:“喝点茶醒醒酒!”
饭后在客厅又坐了会儿,马方毅看了眼时间,起身笑道:“我也得动身了,丈母娘家还等着我回去吃晚饭呢。”
傅琰硒连忙起身送,被他按住:“别送了,我开车来的,几步路的事。”
说着拍了拍傅琰硒的胳膊,“小伙子不错,好好对荇徭。”
送走马方毅,客厅里清静了些。
姥姥姥爷本就坐不住,这会儿更是频频看表,沈景淮见状,干脆利落地拿起车钥匙:“走吧,我送您二老回去,省得一会儿我妈查岗。”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沈知远脸上的酒意显了几分,傅琰硒自然地扶着他:“叔叔,我送您回房休息。”
沈知远拍了拍他的手背,脚步虽稳,声音却带着点酒后的松弛:“好,好,辛苦你了。”
沈荇徭跟在后面,看着傅琰硒半扶半搀着父亲往楼梯走,背影一个挺拔一个宽厚,忽然觉得这画面格外顺眼。
等傅琰硒从楼上下来,她正歪在沙发上笑:“我爸刚才跟你说什么了?”
傅琰硒走过来坐下,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没什么,就说让我好好照顾你。”
暖黄的灯光落在两人身上,刚才满屋子的热闹散去,倒显出几分难得的静谧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