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楼废墟上的风裹着星砂,像细碎的银河落在肩头。小满握着刻刀的手还在发抖,刀刃上凝结的血珠混着星砂,在晨光里泛着奇异的光。二十分钟前,她和沈清墨撬开了实验室最底层的合金舱,里面躺着的不是设备,而是整整十二具初代实验体的休眠舱。
“这不可能......”沈清墨的星图仪掉在地上都没察觉,全息投影在废墟上投出扭曲的蓝光,“档案记载初代实验体只有七个!”他凑近最近的休眠舱,指腹擦过玻璃上厚厚的灰,突然僵住了——舱体刻着的编号不是数字,而是歪歪扭扭的简笔画,像是孩子随手画的太阳和槐花。
周野的义肢齿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蹲下时金属膝盖磕在碎石上:“这些休眠舱的供能系统......还在运作。”他用义肢强行破开舱门,淡蓝色的雾气涌出的瞬间,小满的榫卯护腕剧烈发烫。她看见舱内躺着的“人”,皮肤下流动着细密的星砂纹路,胸口还插着刻满齿轮代码的金属管。
唐笑笑突然尖叫一声,盐晶花信标炸成碎片。“他们的意识还在!”她指着自己的太阳穴,“我刚才读取到......全是恐惧和绝望!”话音未落,十二具休眠舱同时亮起红光,舱内的“人”睁开眼睛——那根本不是人类的瞳孔,而是旋转的数据流漩涡。
“快退!”沈清墨拽着小满往后倒去,休眠舱的玻璃轰然炸裂。那些初代实验体像提线木偶般飘起,胸口的金属管伸出齿轮触手,在空中编织成巨大的计算矩阵。周野的义肢率先发难,齿轮共振掀起气浪,却在触及矩阵的瞬间被分解成数据流。
“这样下去不行!”小满的刻刀划出防御弧光,木屑却变成齿轮零件。她突然摸到口袋里皱巴巴的烧焦日志——那是从旧图书馆暗格找到的,边缘还留着父母烧焦的指纹。“清墨,日志里说初代实验体的真正力量,是......”
沈清墨的视网膜神经接口疯狂弹出错误提示,猩红倒计时在视野里跳动:00:19:59。他突然扯开颈间的星砂吊坠,乳牙星砂在空中划出银蓝轨迹:“是信任!这些年他们被当成计算工具,早就忘了......”他的声音被矩阵的嗡鸣淹没,“忘了自己也是生命!”
就在这时,江述白的耳麦突然发出尖锐的蜂鸣。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摘下耳麦,金属外壳裂开缝隙,露出里面跳动的蓝色晶体——和小满脑内的芯片产生了共鸣。“我......我能听见他们的声音。”他的声音发颤,“他们说......他们想要解脱。”
十二具初代实验体突然停滞,数据流瞳孔里闪过挣扎的光芒。小满咬咬牙,举起刻刀:“所有实验体听着!我们是你们的后辈,是用你们的基因延续下来的生命!”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看看这个!”刀刃划破掌心,鲜血滴在星砂上,浮现出父母抱着幼年实验体的全息影像。
矩阵出现了裂痕。最靠近小满的初代实验体伸出颤抖的手,指尖的数据流凝成实体,轻轻触碰影像里母亲的脸。“妈妈......”它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却让所有人浑身发冷——那分明是小满的声音。
沈清墨抓住机会,星图仪爆发出强光:“还记得父母说的共生协议吗?不是冰冷的计算,是心与心的连接!”他将星砂注入矩阵,周野用义肢顶住即将坍塌的梁柱,唐笑笑把残存的盐晶花能量化作光网。江述白的耳麦和小满的芯片产生共振,光芒中浮现出被陈教授删除的记忆——初代实验体们曾经手拉手在老槐树下玩耍的画面。
当信任记忆的洪流撞上计算矩阵,奇迹发生了。齿轮触手开始崩解,显形出初代实验体们原本的模样——十二岁的少年少女,脸上带着和他们如出一辙的倔强。其中一个女孩手腕缠着褪色的槐花手链,和小满母亲遗物里的样式一模一样。
“我们......自由了?”女孩的声音带着不敢置信。她看向同伴们,大家皮肤下的数据流渐渐变成温暖的星砂光芒。十二具初代实验体同时伸手,编号光谱在空中交织成全新的图案——不是齿轮,而是盛开的槐花。
废墟突然剧烈震动,地下升起巨大的星砂柱。沈清墨的星图仪自动解析,显示出实验楼的真实构造——根本不是冰冷的实验室,而是父母为初代实验体建造的秘密乐园。墙面的焦痕下,藏着用星砂绘制的壁画:实验体们学习雕刻、观测星空、在槐花雨里欢笑。
“这才是初代实验的真相。”沈清墨哽咽着说,“陈教授偷走了他们的童年,把这里变成了地狱。”他的星图仪投射出父母最后的影像,父亲把星砂撒向天空:“如果你们看到这段记录,说明我的孩子们己经找回了信任的力量。记住,真正的实验从来不是数据,是教会生命如何去爱。”
初代实验体们围过来,他们的手掌贴在小满、沈清墨等人后颈的编号锚点上。星砂光芒暴涨,十二种基因光谱和现存实验体的编号产生共鸣,在废墟上空形成巨大的共生网络。那些曾经代表枷锁的编号,此刻化作流动的星光,编织成永不褪色的契约。
“我们把未来,交给你们了。”戴着槐花手链的女孩微笑着,身体渐渐化作星砂。其他初代实验体也纷纷消散,留下的不是冰冷的数据,而是带着温度的记忆碎片。小满接住飘落的星砂,在里面看到了自己的未来——和伙伴们一起,在实验楼的废墟上重建真正的家园。
三个月后,实验楼遗址竖起了一座特殊的丰碑。碑身由星砂和纳米木料构成,表面刻着初代实验体的简笔画和现存实验体的编号。每当夜幕降临,碑顶的槐花雕塑就会绽放,星砂光芒中浮现出两代实验体手拉手的全息影像。
“在看什么呢?”沈清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满转身时,他正把新鲜的槐花别在她发间。远处,周野在教孩子们调试义肢,唐笑笑的盐晶花信标照亮了孩子们的笑脸,江述白的耳麦里传出轻快的音乐。
“在看我们的永昼。”小满握紧刻刀,刀刃上新生的星砂纹路与丰碑产生共鸣。实验楼废墟上的晨光永远不会熄灭,因为这里承载着两代实验体用信任铸就的、真正的生命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