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锐被这骇人的气势震慑住,不敢再多言,立刻拿起桌上的加密电话,手指因为紧张而有些僵硬,开始拨打那个遥远的国际长途号码。
电话拨通的等待音,在死寂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漫长。
秦叙白死死地盯着那部电话,布满血丝的眼睛几乎要瞪裂。他的身体紧绷到了极致,如同拉满到极限的弓弦,微微颤抖着。额角的青筋突突首跳,冷汗沿着他冷硬的下颌线滑落,滴落在价值不菲的红木桌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每一秒的等待,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而煎熬。
终于——
“嘟……嘟……” 等待音停止。
电话接通了!
林锐立刻将电话听筒双手递给秦叙白,眼神充满了紧张和担忧。
秦叙白猛地一把抓过听筒!动作粗暴得几乎要将电话线扯断!他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带着胸腔剧烈的起伏,试图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和几乎要冲破理智的狂躁。他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可能的冷静、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刻意的、商业化的圆滑:
“穆勒先生?您好。我是维斯塔集团的秦叙白。”
“很抱歉在这个时间打扰您……”
“关于我们之前谈到的技术并购案,我认为我们双方都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也看到了它对于未来市场的巨大潜力……”
“之前的沟通可能存在一些误解,我非常希望能有机会和您进行一次更坦诚、更深入的对话……”
“任何条件都可以谈!维斯塔有足够的诚意……”
他的语速很快,带着一种不容对方插嘴的强势,却又努力维持着表面的礼节和所谓的“诚意”。然而,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一个冰冷而公式化的女声,用流利但毫无感情的英语打断了他:
“很抱歉,秦先生。穆勒先生正在参加一个封闭会议,暂时无法接听您的电话。如果您有重要事宜,可以留下信息,我会为您转达。”
冰冷的、机械的回复。
如同一桶带着冰碴的冷水,从秦叙白的头顶狠狠浇下!
他所有的“冷静”、“平稳”、“诚意”,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
“……” 秦叙白握着听筒的手猛地收紧!指关节发出骇人的“咯咯”声!他脸上的肌肉无法控制地抽搐了一下,眼中那强行维持的火焰瞬间被巨大的错愕和冰冷的绝望扑灭!只剩下死灰般的空洞和难以置信!
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秦先生?您还在吗?” 电话那头,公式化的女声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
“……” 秦叙白猛地将听筒从耳边移开!他死死地盯着那部电话,仿佛盯着一个宣告他彻底失败的丧钟!巨大的屈辱、绝望和一种被世界彻底抛弃的冰冷感,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瞬间扼住了他的喉咙,扼住了他的心脏!
他高大的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摇晃了一下!眼前阵阵发黑!胃里翻江倒海!
“噗——!”
一口滚烫的、带着铁锈味的液体,毫无预兆地猛地从他紧咬的牙关间喷涌而出!猩红的血点如同盛开的罂粟,瞬间溅满了光滑冰冷的红木桌面!也溅落在他笔挺的深灰色西装前襟上,洇开一片刺目惊心的暗红!
“秦总!!” 林锐惊恐的尖叫瞬间撕裂了办公室的死寂!
电话听筒“哐当”一声,从秦叙白无力的手中滑落,重重地砸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里面还隐约传来公式化的询问声:“Hello?Mr. Qin?”
秦叙白高大的身体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猛地向后倒去!重重地撞在宽大的真皮座椅靠背上!昂贵的座椅发出一声沉闷的呻吟。
他仰着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天花板上冰冷的灯光,瞳孔因为极度的痛苦和缺氧而急剧扩散!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撕裂般的痛楚!鲜血沿着他的嘴角不断涌出,滴落在他昂贵的西装上,也滴落在他紧握成拳、指节泛白的手背上。
世界在他眼前旋转、模糊、褪色。
只剩下那片刺目的猩红,和电话里那冰冷的、公式化的女声,如同魔咒般在他耳边反复回响。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父亲……我……真的扛不住……
意识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沉入无边的黑暗。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涣散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冰冷的玻璃幕墙,看到了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流中,一辆熟悉的黑色宾利慕尚,正静静地停在街角。
一个模糊而固执的念头,如同最后的火星,在他即将熄灭的意识里闪过:
她……是在楼下吗……
圣玛丽安国际医疗中心顶层VIP病房的走廊,消毒水的冰冷气息混合着顶级香氛也无法驱散的死亡阴影。惨白的顶灯将大理石地面映照得一片森然。
宋以宁几乎是撞开那扇厚重的病房门冲进去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急促声响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如同她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心跳。林锐在电话里语无伦次的“吐血”、“昏迷”、“正在抢救”几个词,狠狠凿穿了宋以宁维持的最后一点冷静。
门内,一片死寂的忙碌。穿着绿色手术服的顶尖专家团队刚刚撤出,留下令人窒息的凝重。各种精密的生命监护仪器环绕着中央那张宽大的病床,发出单调而令人心悸的“嘀、嘀”声,冰冷的线条在屏幕上微弱地起伏。氧气面罩覆盖着床上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曾经冷硬的下颌线条此刻脆弱得如同易碎的瓷器。秦叙白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昂贵雕塑,只有仪器屏幕上那微弱的绿色线条,证明这具躯壳里还残存着一丝挣扎的生命力。
他胸前的黑色Brioni西装己被剪开,昂贵的面料随意地丢弃在一旁。的胸膛上贴着各种电极片,皮肤透着病态的灰败。嘴角残留着一丝未擦净的、刺目的暗红血痕,如同他失败战场上最后的勋章,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