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中林叶轻摇,校园落英缤纷,好不美丽。
虞兮月这天主要上专业课,她早早打听了专业老师还是原来在洛朝教她的张苒宁。
玻璃墙上的声纹像水母般游动,女孩儿把耳机往耳朵深处又塞了塞。
录音棚的隔音棉吸收了她吞咽口水的声音,却放大了太阳穴突突的跳动。导播台亮起的绿灯让她想起老家夜市卖的青蛙玩具,按下去就会发出扭曲的电子音。
到了高三,一般都是首接开课,没有像之前那样老师做自我介绍的。
当然,林逸是个意外。
张苒宁是洛朝的顶尖声乐导师,虞兮月和她很熟。
“今天我们来练习这个童话绘本。”指导老师张苒宁敲了敲绘本,给每个人发了一些打印的稿子。“
……
录音棚空调的冷气发出细微嗡鸣,虞兮月第十三次念到“小云雀掠过晨露未晞的麦田”时,喉头忽然打了个颤。隔音玻璃那侧,张苒宁的眉峰动了动,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控制台上悬停。
她的位置刚好在张苒宁的一旁,这也利于单独辅导。
“停。”老师的声音经过耳机传来,像是浸在薄荷水里的鹅卵石,“小月亮,你听这段。”控制键轻叩,她方才的录音在耳畔流淌。
玻璃窗映出她发红的耳尖——那些字句工整得像是尺子量出来的,每个转音都带着精心计算的弧度,却独独少了童话该有的雀跃。
张苒宁喜欢叫虞兮月“小月亮。”她也习惯她这么叫了。
她绕到虞兮月身后,忽然伸手将她的马尾辫散开。发绳弹在控制台上发出清脆的“嗒”声,虞兮月下意识要转头,却被她的食指轻轻抵住太阳穴。
“想象你是刚学会化形的小狐狸。”她的气息扫过她发顶,带着龙井茶的清苦,“爪子踩在初春的薄冰上,既要小心冰面碎裂,又忍不住想蹦跳。”修长的手指在她肩胛骨之间游走,“这里的肌肉太,像是有人在你脊椎里灌了水泥。”
虞兮月盯着谱架上的童话绘本。油墨印着的云雀翅膀边缘有些晕染,像要真的振翅飞起来。
她喉间的阻滞感突然松动,她张口试了个气音,张苒宁却往她嘴里塞了颗薄荷糖。
“含着别咬。”她回到控制台,玻璃上映出的眉眼浸在暖黄光晕里,“再念‘麦田’那个词的时候,想着薄荷在你舌尖慢慢融化的凉意。”
第十八遍录制时,窗外的蝉鸣忽然拔高。虞兮月感觉后颈渗出薄汗,那些工整的发音开始摇晃,像晨露在麦穗上滚动的轨迹。
念到“云雀振翅”的瞬间,张苒宁忽然举起童话书对着阳光晃动,斑驳的光影在她脸上跳跃,她不由自主发出声带着惊喜的“呀”,尾音像条活泼的小银鱼跃出水面。
这次张苒宁没喊停。她摘下监听耳机时,耳廓泛着被压出的淡红:“小月亮,刚才那个无意识的语气词,记得吗?明天带包跳跳糖来录音室。”
虞兮月收拾乐谱时发现谱架边缘粘着片金箔纸,是苏婕常吃的黑巧克力包装。
她突然明白那些精准到毫秒的气声指导,或许都裹着可可的醇苦。
每个“天赋”,都不只是“随随便便”的“天赋”那么片面。
虞兮月觉得这天课过得好快,她现在还想继续上张苒宁的课。
喜欢什么,就恋恋不舍着什么。
夜渐深沉,放学铃声己响起。
一阵凉爽的夏风吹散落英,淡淡的紫薇花香萦绕整个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