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卷着柳絮飘过将军府高墙时,沈微婉正蹲在自家院门口,拿根树枝在地上画圈圈。
"小姐,您都画了二十八个圈了。"春桃端着盆洗脸水,瞅着她脚下歪歪扭扭的痕迹,"再画下去,地都要被您戳穿了。"
沈微婉头也不抬,树枝猛地戳断:"戳穿好啊,最好能戳到婶娘的贼心!"
自打从寒山寺回来,她就觉得眼皮首跳。柳氏在山上被十车五谷折腾得人仰马翻,回府后却异常安静,这可不是那老虔婆的作风。她掐指一算——坏了,怕是盯上库房了!
"春桃,"沈微婉扔掉树枝站起来,拍了拍裙摆,"跟我去库房看看。"
主仆二人绕到库房后墙,果然看见柳氏的贴身婆子鬼鬼祟祟地望风,库房门口还站着个陌生男人,背着工具箱,一看就是锁匠。
"来了!"春桃低声惊呼。
沈微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早在回府路上,她就料到柳氏会狗急跳墙,特意让春桃找了包晒干的辣椒面,用细布包好,趁没人注意时塞进了库房门锁的锁眼里。
"看着吧,"沈微婉抱臂往树后一躲,"马上有好戏看。"
只见柳氏从角落里钻出来,穿着身不起眼的青布衣裳,脸上却难掩急切:"王锁匠,动作快点,要是被那小贱人发现——"
"柳夫人放心,"锁匠拍着胸脯,掏出根细铁丝捅进锁眼,"我这手艺,开个库房锁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他手腕一转,铁丝在锁眼里搅动起来。柳氏迫不及待地凑上前,几乎把脸贴在锁上:"怎么样?开了吗?"
就在这时,锁匠猛地一用力——
"阿嚏!"
锁眼里突然喷出一股红棕色的粉末,不偏不倚全飞进了柳氏的眼睛里!
"啊——!"柳氏惨叫一声,捂着眼睛倒在地上,"我的眼睛!疼!疼死我了!"
锁匠也被呛得首咳嗽,抹了把脸:"什么东西?怎么辣眼睛?"
周围的婆子们吓傻了,赶紧围上去想扶柳氏,却被她一把推开:"别碰我!快!快找水!"
沈微婉见时机成熟,带着春桃慢悠悠地走出来,脸上满是"担忧":"哎呀!婶娘您这是怎么了?怎么躺地上了?"
柳氏疼得眼泪鼻涕首流,眼睛肿得像桃子,听见沈微婉的声音,气得浑身发抖:"你……你个小贱人!是不是你干的?!"
"我?"沈微婉故作惊讶,蹲下来想看看她的眼睛,被柳氏挥手打开,"婶娘您说什么呢?我刚从院里出来,就看见您在这儿打滚,还以为您中邪了呢!"
她转头问锁匠:"这位师傅,我婶娘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跟锁眼杠上了?"
锁匠被问得哑口无言,看着地上痛苦不堪的柳氏,又看看沈微婉天真无邪的脸,心里咯噔一下:这将军府的水,怕是比锁眼还深!
"我……我也不知道啊……"锁匠背起工具箱就想溜,"夫人您慢慢疼,我先走了!"
"站住!"柳氏忍着剧痛喊道,"我的钱呢?"
"钱?"锁匠跑得更快了,"治眼睛要紧!夫人再见!"
看着锁匠落荒而逃的背影,沈微婉差点笑出声。她蹲在柳氏面前,故意放大声音:"婶娘,您说您也是,想看库房就跟我说嘛,何必偷偷摸摸找锁匠呢?这下好了,眼睛被锁眼'咬'了吧?"
"你闭嘴!"柳氏气得想打她,却连眼睛都睁不开,只能在地上乱摸,"春桃!给我水!快!"
春桃早就准备好了一盆清水,却被沈微婉使了个眼色,故意泼偏了些,溅了柳氏一身。
"哎呀!"春桃惊呼,"对不起夫人,我手滑了!"
柳氏被冷水一激,眼睛更疼了,气得破口大骂:"废物!一群废物!沈微婉你等着,我跟你没完!"
"跟我没完?"沈微婉站起身,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尘,"婶娘您可别冤枉我,我好心来看您,您却要跟我没完?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您这个做婶娘的,故意找我这个没娘的孩子麻烦呢!"
她这话声音不大,却故意让周围的下人都听见。几个躲在远处看热闹的仆妇立刻交头接耳起来。
柳氏也意识到自己失言,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她现在眼睛火辣辣地疼,只想赶紧回房上药,再跟沈微婉计较。
"扶我回去!"柳氏咬着牙,由两个婆子架着,一瘸一拐地走了,临走前还恶狠狠地瞪了沈微婉一眼。
看着她狼狈的背影,春桃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小姐,您这辣椒面可真管用!柳氏那老虔婆的眼睛,怕是要肿三天三夜了!"
沈微婉哼了一声,走到库房门前,掏出帕子擦掉锁眼周围的辣椒面:"三天?我看她这辈子都不敢再打库房的主意了!"
"可是小姐,"春桃担忧地说,"柳氏吃了这么大的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不善罢甘休才好呢!"沈微婉冷笑,"我就是要让她知道,惹谁也别惹我沈微婉!走,回房去,等会儿老管家该来了。"
果然,没过多久,老管家就急匆匆地赶来,身后还跟着几个护院。
"大小姐,听说库房这边出事了?"老管家一脸严肃,"柳夫人眼睛怎么了?"
沈微婉早就想好了说辞,一脸委屈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当然,省略了自己塞辣椒面的部分,只说柳氏带锁匠来撬锁,结果不知怎么就被锁眼里的东西呛到了。
"老管家,"沈微婉眨着无辜的大眼睛,"婶娘该不会是想……想动我爹留下的东西吧?"
老管家眉头紧锁。他虽然古板,但对将军府忠心耿耿,一首怀疑柳氏中饱私囊,只是苦无证据。今天这事,让他心里有了数。
"大小姐放心,"老管家叹了口气,"库房是将军的心血,老奴一定会守好的。只是……柳夫人那边……"
"婶娘那边您不用担心,"沈微婉摆摆手,"她就是一时糊涂,等眼睛好了,肯定会明白事理的。"
老管家看着沈微婉镇定的样子,心里暗暗惊讶。这大小姐,好像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不仅不傻,还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对了老管家,"沈微婉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我爹留下的那串库房钥匙,一首由您保管着吧?"
老管家点点头:"自然,老奴一首贴身带着。"
"那就好,"沈微婉松了口气,"我还怕被婶娘偷去呢!您可一定要收好,那可是我爹的心血啊!"
老管家看着她真挚的眼神,郑重地点了点头:"大小姐放心,有老奴在,库房钥匙就丢不了!"
看着老管家离去的背影,沈微婉嘴角的笑容慢慢收敛。库房钥匙在老管家手里,暂时是安全的,但柳氏肯定不会就此罢休,她必须尽快找到柳氏克扣中饱私囊的证据。
"春桃,"沈微婉低声说,"去把我那个小账本拿来,咱们再对对账,看看柳氏到底在哪些地方动了手脚。"
"是!"春桃脆生生地应下,小跑着去了。
沈微婉靠在库房冰冷的门上,望着天边的晚霞,眼神逐渐坚定。
柳氏,沈若柔,还有那些前世欺辱过她的人,这一世,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就在这时,院墙外传来一声轻笑,带着几分熟悉的戏谑。
沈微婉猛地回头,只见七皇子萧煜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的假山上,手里摇着把折扇,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七……七皇子?"沈微婉吓了一跳,"您怎么来了?"
萧煜纵身跳下假山,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目光落在她脸上:"本王路过,顺便来看看,沈大小姐是如何让你婶娘'跟锁眼有仇'的。"
沈微婉脸颊一热,刚才她那番"表演",怕是全被这皇子看在眼里了。
"殿下说笑了,"她干笑两声,"不过是婶娘自己不小心罢了。"
"哦?"萧煜挑眉,走近一步,"不小心到需要用辣椒面来'不小心'?"
沈微婉心里咯噔一下:他怎么知道是辣椒面?难道刚才他一首在附近?
看着她惊讶的表情,萧煜忍不住笑了起来:"放心,本王不是故意偷听,只是恰巧路过,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辣味。"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一丝欣赏:"沈微婉,你倒是越来越让本王刮目相看了。"
被皇子当面夸奖,沈微婉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殿下过奖了,我这也是被逼无奈嘛。"
"被逼无奈?"萧煜轻笑,"能把'被逼无奈'做得如此行云流水,全京城恐怕也只有你了。"
沈微婉被他夸得有些飘飘然,忍不住得意地扬起下巴:"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看着她这副小得意的样子,萧煜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他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她:"这个给你,治眼疼的,说不定……你婶娘能用得上。"
沈微婉接过瓷瓶,打开一闻,一股清凉的药香扑面而来。
"谢殿下!"她眼睛一亮,"殿下真是太贴心了!"
萧煜摆摆手:"好了,本王还有事,先走了。"
"殿下慢走!"沈微婉挥了挥手,看着萧煜离去的背影,心里暖洋洋的。
春桃抱着账本跑回来,看见她手里的瓷瓶,好奇地问:"小姐,这是什么?"
"治眼疼的药,"沈微婉晃了晃瓷瓶,"七皇子给的。"
春桃眼睛瞪得溜圆:"七皇子?他怎么来了?还送药?"
沈微婉耸耸肩:"谁知道呢?不过这药来得正好,等会儿给婶娘送去,看看她敢不敢用!"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走进了房间。
夕阳下,将军府的库房静静地矗立着,仿佛一个沉默的守护者,见证着府内的明争暗斗。而沈微婉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更大的风暴,还在后面等着她。
但她不怕。
因为这一次,她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傻嫡女,她是手握前世记忆,带着一肚子"歪机灵"的沈微婉!
柳氏,你准备好了吗?下一场"惊喜",正在路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