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那沉重的心跳声,如同远古巨兽在深渊中擂动战鼓,每一次搏动都让脚下的黑色岩地随之震颤。无形的枷锁骤然收紧,万钧重力狠狠压在古河的肩头、脊背、西肢百骸!他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被压得佝偻下去,单膝重重砸在冰冷的“帅位”巨石基座上。骨头在呻吟,肺腑被挤压得难以喘息,连抬头都变得异常艰难。
识海中那黯淡的棋盘虚影,在这股纯粹而古老的规则镇压下,如同风中的残烛,剧烈摇曳,光芒几近熄灭!一股冰冷、威严、带着审视与强烈排斥的意志,如同无形的潮水,从脚下这块巨大的暗青巨石深处弥漫开来,牢牢锁定了他。这意志浩瀚如海,冰冷似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仿佛他就是棋盘上即将被抹除的尘埃。更让他灵魂深处那规则反噬的刺痛骤然加剧的是,这意志中竟夹杂着一丝…贪婪?如同饿狼嗅到了血食,死死盯着他紧握在手的“无名黑卒”棋子!
“守…守陵将…” 阿九沙哑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同样被那无形的规则枷锁压制着,身体微微颤抖,弯刀拄地才勉强站稳。他抬头死死盯着巨石顶端,眼中充满了忌惮,仿佛那里盘踞着择人而噬的凶兽。
古河艰难地转动眼珠,顺着阿九的目光望去。
巨石顶端,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光线诡异地扭曲起来。浓稠的灰白雾气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排斥开,一个模糊而高大的虚影正在缓缓凝聚!
那虚影身披残破不堪、样式极其古老的暗青色石甲,甲胄上布满了刀劈斧凿的痕迹和斑驳的暗沉污迹,如同经历了万古血战的洗礼。虚影没有清晰的面容,只有头盔下两点燃烧着幽蓝色火焰的“眼睛”,冰冷、空洞,不带任何属于生灵的情感,如同两块万载不化的寒冰。它手中,紧握着一柄同样由暗青色能量构成的巨大石戈,戈刃残缺,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
它仅仅是凝聚在那里,并未有任何动作,一股远比之前九宫阵庇护力量更加沉重、更加森严、带着无尽岁月沉淀下来的肃杀与死寂的威压,便如同实质的海啸般席卷而下!整个九宫阵内的符文光芒都在它的威压下黯淡到了极致,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这就是“守陵将”?一道由规则和怨念凝聚的守护残影?古河心中骇然。它守护的,究竟是怎样恐怖的存在?而它对自己手中棋子的贪婪…又意味着什么?
“嗡…嗡…”
紧握在古河右手的“无名黑卒”棋子,此刻却反常地剧烈震动起来!不再是之前的温热或冰冷,而是传递出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波动——有悲怆,有愤怒,有刻骨铭心的仇恨,还有一种…同源而出的、仿佛血脉相连的悸动!这悸动是如此强烈,甚至隐隐压过了守陵将带来的恐怖威压,如同沉睡的巨龙被宿敌的气息惊醒!
“嗯?!” 巨石顶端,那由幽蓝火焰构成的双眸猛地跳动了一下!冰冷的意志如同实质的尖锥,瞬间穿透古河的身体,死死钉在他手中的棋子上!那股贪婪之意陡然暴涨!整个九宫阵内残余的规则力量都开始躁动不安,朝着古河所在的位置隐隐挤压而来!
“它…它想要那棋子!” 阿九脸色剧变,他显然也感受到了守陵将意志的转变,那不再是单纯的排斥和镇压,而是赤裸裸的掠夺!
“吼——!”
一声无声的、却首接撼动灵魂的咆哮,从守陵将的虚影中爆发出来!它动了!巨大的石戈高高扬起,暗青色的能量如同沸腾的岩浆般在戈身上奔涌!没有花哨的动作,只有最纯粹、最首接的毁灭!石戈携带着万钧之势,裹挟着整个九宫阵残余的规则力量,如同崩塌的山岳,朝着巨石下方、被死死锁定的古河,轰然劈落!
戈未至,那恐怖的威压己经让古河全身骨骼发出即将碎裂的呻吟!灵魂仿佛被投入了冰窟与熔炉的夹缝,被极致的冰冷和毁灭的灼热反复撕扯!他感觉自己就像狂涛中的一叶扁舟,下一刻就要粉身碎骨!
“卒子!动起来!” 阿九目眦欲裂的嘶吼声炸响!他全身爆发出刺目的赤色光芒,如同燃烧的流星!在这守陵将的规则领域内,他竟强行挣脱了部分束缚,身体以一种超越极限的速度,再次施展出那诡异的“马踏斜日”步法!但这一次,他的目标不是攻击,而是——古河!
赤色流光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几乎是贴着地面,瞬间切入古河与那劈落的石戈之间!阿九双手紧握弯刀,刀身上的赤色流火前所未有的炽烈,如同压缩了一颗小小的太阳!他眼中闪烁着决绝的疯狂,竟是要以自身为盾,硬撼这毁灭的一击!
“不!” 古河心中呐喊!阿九这一挡,必死无疑!《弃子篇》残谱中那句“舍小就大”如同闪电般劈入他的脑海!但此刻,谁是“小”?谁是“大”?让阿九替他去死?不!绝不!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古河识海中那几乎要被压灭的棋盘虚影,在守陵将恐怖威压和“无名黑卒”棋子剧烈共鸣的双重刺激下,猛地爆发出最后、也是最强烈的光芒!虚影剧烈震荡,一股破碎而混乱的感知洪流,伴随着老兵不屈意志的咆哮,狠狠冲入他的意识!
他“看”到了!
在守陵将那庞大、冰冷、带着贪婪意志的核心深处,在那幽蓝火焰燃烧的源头,并非一片纯粹的黑暗!那里,赫然悬浮着一块小小的、同样布满了裂纹的、残破不堪的石碑碎片!那碎片散发着与守陵将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纯粹的规则气息,正是它,如同心脏般搏动,支撑着这道残影的存在!而碎片上,隐约残留着一个模糊的、仿佛被巨力抹去的古老刻痕——那似乎是一个残缺的…“士”字?!
守陵将的核心,竟是一块残破的“士”命格本源碎片?!难怪它能调动这九宫阵的力量!
更让古河心神剧震的是,在他感知到那残碑碎片的瞬间,他手中的“无名黑卒”棋子震动得更加剧烈!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无法遏制的悲怆与愤怒,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从棋子中涌出,冲击着他的灵魂!那不仅仅是对守陵将的敌意,更是…对那块残碑碎片本身,一种刻骨铭心的、被背叛的痛恨!
“卒…断…士…根…”
一个破碎、混乱、却带着无尽恨意的意念碎片,从棋子深处,伴随着古河自身的感知,强行冲入他的脑海!
断其士根!摧毁那块核心残碑!
这念头如同魔咒,瞬间占据了古河所有的思维!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在阿九化作的赤色流光即将与毁灭石戈碰撞的前一刹那,做出了一个让阿九也惊骇欲绝的动作!
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在沉重的规则枷锁下,强行将身体前倾!不是冲向石戈,而是猛地将紧握着“无名黑卒”棋子的右手,狠狠拍向脚下的“帅位”巨石基座!目标,正是他感知中,那核心残碑碎片在巨石内部投射出的能量节点位置!
“给我——断!!”
古河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他将识海中棋盘虚影最后的光芒,将老兵不屈的意志,将《弃子篇》残谱碎片传递的微弱共鸣,将他自身灵魂深处被规则反噬而激起的、那一点对“规则”本身的反抗怒火,连同“无名黑卒”棋子中爆发的所有悲怆与恨意,毫无保留地、孤注一掷地,全部灌注进了这一拍之中!
“嗡——!!!”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那枚“无名黑卒”棋子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暗金色光芒!这光芒不再温和,而是充满了撕裂一切的蛮横与决绝!光芒顺着古河拍击的位置,如同无数根燃烧的尖针,无视了暗青巨石的实体阻隔,狠狠刺入巨石内部,精准无比地轰击在那块悬浮的、布满裂纹的“士”字残碑碎片之上!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心悸的碎裂声,仿佛来自巨石的最深处,又仿佛首接响彻在灵魂层面!
巨石顶端,那由幽蓝火焰构成的守陵将双眸,瞬间凝固!高举劈落的毁灭石戈,硬生生停滞在半空!它那庞大的虚影剧烈地扭曲、波动起来,发出无声却充满极致痛苦的哀嚎!构成它身躯的暗青色能量如同沸腾的开水般剧烈翻滚、溃散!
核心残碑碎片,被那凝聚了古河所有意志和棋子本源力量的一击,轰出了数道清晰的、几乎贯穿的裂痕!
“轰隆——!!!”
整个九宫阵剧烈地震动起来!如同失去了支柱的危楼!外围八块拱卫的巨石表面符文瞬间熄灭了大半,甚至有两块巨石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呻吟,表面出现了巨大的裂纹!那笼罩整个空间的沉重规则枷锁,如同破碎的玻璃般寸寸瓦解!
“噗!” 古河如遭重击,鲜血狂喷而出!灵魂仿佛被撕裂,识海中的棋盘虚影彻底熄灭,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向前栽倒。强行催动棋子本源力量攻击守陵将核心,引来的规则反噬远超以往,如同无数柄烧红的钢刀在他灵魂深处疯狂搅动!
阿九化身的赤色流光在规则枷锁破碎的瞬间,险之又险地擦着停滞的石戈边缘掠过,重重摔在古河不远处。他挣扎着爬起,顾不得嘴角溢出的鲜血,震惊无比地看着眼前崩溃的守陵将虚影和摇摇欲坠的九宫阵,又猛地看向瘫倒在地、气息奄奄的古河,眼神中充满了骇然与难以置信。他…他竟然真的撼动了守陵将的核心?!
“吼——!!!”
守陵将的虚影在剧烈的痛苦和核心受损的愤怒中彻底暴走!它放弃了劈落的石戈,那燃烧着幽蓝火焰的双眸死死锁定瘫倒的古河,充满了疯狂与毁灭!它巨大的石质手掌猛地张开,不再是攻击,而是带着一股恐怖的吸摄之力,隔空朝着古河手中的“无名黑卒”棋子狠狠抓来!
它要强行掠夺!
“休想!” 阿九眼中厉色一闪!虽然不明白古河如何做到的,但他绝不能让守陵将得逞!他强提一口气,手中弯刀赤芒再起,身体化作一道残影,再次扑向守陵将,试图干扰它的动作。
然而,守陵将此刻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古河手中的棋子上,对阿九的攻击根本不屑一顾。巨大的吸摄之力无视空间距离,瞬间笼罩了古河!
古河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攫住了他握棋的右手,要将他整条手臂连同棋子一起扯断、吸走!剧痛让他从半昏迷中痛醒,他死死咬着牙,用尽最后一点意志力紧握着棋子,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嗡…嗡…嗡…”
就在这生死攸关的瞬间,古河怀中的另一件物品——那块冰冷的《弃子篇》棋盘碎片,突然也剧烈地震动起来!这一次,碎片上那古老的刻痕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微弱却坚韧的灰白色光芒!这光芒并非对抗守陵将的吸摄之力,而是…与古河身下这块巨大的“帅位”巨石深处,某种沉寂了无尽岁月的存在,产生了奇异的共鸣!
“轰…隆…”
一阵比守陵将心跳更加深沉、更加久远的震动,猛地从“帅位”巨石的最深处传来!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被这外界的剧变和《弃子篇》碎片的共鸣…从亘古的沉眠中…惊醒了!
一道巨大的、布满蛛网般裂纹的、古老的石门虚影,毫无征兆地在摇摇欲坠的“帅位”巨石表面浮现出来!石门紧闭,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尘埃和岁月的苔痕,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古老与死寂气息。
随着这道石门虚影的出现,守陵将那抓向古河的吸摄之力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叹息之壁,瞬间被消弭于无形!它那暴怒的虚影猛地一滞,幽蓝的火焰双眸死死盯着那道石门虚影,竟然…流露出了一丝源自本能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这…这是…” 连阿九也停下了攻击,看着巨石表面浮现的古老石门虚影,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茫然和惊骇交织的神色。这九宫阵下,守陵将守护的陵墓入口…竟然自行显现了?!
古河瘫倒在冰冷的石基上,意识模糊,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他模糊的视线中,是那扇仿佛通往地狱深渊的古老石门虚影,是守陵将那充满恐惧的幽蓝火焰双眸,是阿九震惊茫然的脸…还有,他死死攥在手中、依旧散发着不屈暗金光芒的“无名黑卒”棋子。
残碑…守陵将…石门…棋子…
混乱的线索在他濒临破碎的意识中搅动,却无法拼凑出完整的图景。只有那石门深处,隐隐传来的、仿佛来自远古的低沉叹息,带着无尽的悲凉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召唤,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残存的意识彻底淹没。黑暗,吞噬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