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契约的血色倒计时在季长安眉心若隐若现,像一道烧红的烙铁。他背着昏迷的苏雨晴回到殡葬店,用祖父留下的草药暂时压制了她体内柳如烟的残魂,但苏雨晴的手腕己爬满蛛网般的死忌纹,每一道都像在催促死亡。
「必须尽快找到柳如烟的完整尸身,或是当年的证物。」苏雨晴醒来时声音嘶哑,银链锁魂术因契约反噬而失效,她从怀中掏出一本泛黄的线装书,封皮上写着「南城望族志」,「民国时期的周家是镜社的重要资助者,柳如烟作为周家小妾,她的死绝非意外。」
两人根据书中记载,在城南旧巷找到了周家祠堂。祠堂坐落在一片拆迁废墟中,青砖照壁上的「周」字己斑驳成血红色,两扇朱漆大门被藤蔓缠绕,门缝里渗出陈年朽木与香灰混合的霉味。
「吱呀——」季长安推开大门,门轴发出濒死般的呻吟。祠堂内光线昏暗,正中供奉着周氏先祖的牌位,牌位前的香炉里插着三支快燃尽的香,香灰堆成诡异的人形。
「不对,这香是新换的。」苏雨晴皱眉,指尖划过供桌,沾起一层黑灰,「有人刚来过。」
话音未落,供桌下突然吹出一阵阴风,熄灭了香烛。季长安打亮手电筒,光束扫过祠堂角落,赫然看见一堆散落的纸钱旁,孤零零地摆着一只绣鞋。
那是一只民国时期的三寸金莲绣鞋,鞋面用黑色贡缎制成,鞋头绣着惨白的并蒂莲,莲花中心用金线勾勒,却泛着暗红,像凝固的血。最骇人的是鞋口处,一圈细密的针脚缝补着撕裂的布料,针脚间渗出暗褐色的污渍,仿佛有人曾用这只鞋勒断过什么。
「断喉绣鞋……」苏雨晴的声音发颤,「镜社邪术中,用枉死者贴身之物缝补断喉,可镇住其魂魄不得超生。」
季长安强忍着恶心,用手帕捡起绣鞋。鞋内空空如也,却在鞋底夹层摸到一块硬物。他小心翼翼地拆开缝线,掉出一块拇指大小的镜面碎片。
就在碎片落地的瞬间,镜面突然亮起幽光,映出一段晃动的影像——
画面中是一间狭小的房间,西壁嵌满铜镜,镜中映出一个被反绑的女子。她穿着月白色旗袍,长发散乱,脖颈间缠着一圈镜面碎片拼成的锁链,正是柳如烟!一个穿长衫的中年男人背对着镜头,手中拿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剪刀,正在修剪女子的指甲。
「周老爷,求您放过我……」柳如烟的声音虚弱,带着血沫,「我把镜子给您,求您让我见孩子最后一面……」
中年男人冷笑一声,举起剪刀,不是剪指甲,而是猛地刺向柳如烟的咽喉!鲜血喷溅在镜面上,染红了缠枝莲纹,柳如烟的身体软软垂下,眼中还残留着未闭合的惊恐。男人转身,露出半张脸——正是槐安路7号地下室影像里的周老爷!
影像到这里戛然而止,镜面碎片恢复冰冷。季长安握着碎片的手不住颤抖,仿佛还能感受到那喷溅的鲜血的温热。
「鞋跟……」苏雨晴指着绣鞋的后跟,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
季长安翻转绣鞋,在磨损的鞋跟内侧,用银线绣着两个极小的字——「如烟」。
这是柳如烟的绣鞋!是她被虐杀时穿在脚上的东西!
祠堂深处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季长安和苏雨晴对视一眼,同时朝后堂跑去。后堂是周家历代族人的灵位,其中一个灵位前散落着摔碎的青花瓷瓶,瓶身绘着缠枝莲纹,与槐安路7号的锁魂镜如出一辙。
灵位上的名字模糊不清,但旁边的生卒年赫然写着——「民国二十三年卒」。正是柳如烟被害死的那一年。
「周家人把她的灵位藏在这里,还用断喉绣鞋镇住她的魂魄。」苏雨晴的银链在手中微微震颤,指向灵位下方的地砖,「下面有东西!」
两人合力搬开灵位,地砖下露出一个暗格。暗格里放着一个用油布包裹的物件,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和熏香。季长安打开油布,里面是一具蜷缩的婴儿骸骨,骸骨颈间戴着一串由镜面碎片串成的项圈,每片碎片上都刻着扭曲的咒文。
「这是……柳如烟的孩子……」季长安想起地下室的婴儿抓痕和无面小孩,只觉得一阵窒息。婴儿骸骨的指骨不全,唯独缺少右手的小指骨——正是他口袋里那枚刻着「安」字的指骨!
就在这时,祠堂大门「砰」地一声被撞开,一股阴风卷着纸钱飞入,在空中凝成柳如烟的半透明身影。她的颈间鲜血淋漓,镜面锁链深深嵌入皮肉,眼中燃烧着怨毒的火焰。
「还我……孩子……」柳如烟的声音撕裂空气,不再是之前的怨毒,而是夹杂着极致的悲痛,「周家人……镜社……都该去死!」
她的身影猛地扑向婴儿骸骨,镜面锁链甩出,卷向季长安和苏雨晴。季长安下意识地掏出怀中的婴儿指骨,指骨与骸骨颈间的镜面项圈产生强烈共鸣,爆发出刺目的红光。
柳如烟的身影在红光中剧烈颤抖,发出凄厉的哭喊,仿佛承受着万蚁噬心之痛。祠堂内所有的镜面碎片——包括季长安手中的那块——都开始疯狂震动,映出无数个柳如烟被虐杀的画面,重叠、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镜阵。
「不好!她要借婴儿骸骨和指骨彻底化形!」苏雨晴大喊,银链再次亮起,但光芒远比之前虚弱,「季长安,快用你祖父的血玉!只有血玉能压制镜社的邪术!」
季长安猛地想起口袋里的血玉,刚要掏出,眉心的七日契约突然爆发出灼热的红光。契约倒计时的血色数字疯狂跳动,仿佛在警告他什么。与此同时,祠堂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低沉的念咒声——镜社的人,来了。
柳如烟的身影在镜阵中逐渐凝实,她伸出双手,指甲变得漆黑尖锐,眼中只剩下毁灭一切的疯狂。而季长安手中的婴儿指骨,正与她颈间的镜面项圈共鸣,源源不断地为她提供力量。
一边是即将化形的怨魂,一边是逼近的镜社爪牙,眉心的七日契约还在燃烧。季长安看着怀中的婴儿骸骨,又看了看苏雨晴手腕上蔓延的死忌纹,心中做出了一个危险的决定。
他深吸一口气,将婴儿指骨按在骸骨颈间的镜面项圈上,同时运转意念,试图用血玉的力量引导共鸣。血玉在他掌心发烫,与指骨、项圈形成三角共鸣,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
「啊——!」柳如烟发出一声响彻祠堂的尖叫,身影在强光中寸寸碎裂,化作无数镜面碎片散落一地。但与此同时,祠堂的地面突然裂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涌出,地下深处,似乎有什么更恐怖的东西,被这股共鸣唤醒了。
镜社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季长安急忙将婴儿骸骨和断喉绣鞋收好,扶起摇摇欲坠的苏雨晴。他知道,周家祠堂的发现只是冰山一角,柳如烟的冤魂、镜社的阴谋、祖父的秘密,都指向一个更深的黑暗,而七日契约的倒计时,正像一把悬在他头顶的利刃,随时会落下。
离开祠堂时,季长安回头望去,只见柳如烟化作的镜面碎片在地上拼成一个诡异的图案——一个残缺的缠枝莲纹,而缺口处,正对着市中心那座百年钟楼的方向。
口袋里的血玉突然变得冰凉,仿佛在警示他,下一个目标,就在那钟楼深处,等着他去揭开更恐怖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