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堂妹使坏,下药栽赃

暮春的柳絮成团飘进贫民窟低矮的窗棂,粘在苏玲乱蓬蓬的发髻上。她蹲在烟熏火燎的灶台前,用树杈拨弄着锅里的野菜粥,寡淡的热气蒸腾而上,映着她蜡黄脸颊上未消的掌印。隔壁传来老鳏夫陈歪嘴的咳嗽声,痰盂碰撞的闷响像钝刀割在朽木上,每一声都让她肩胛骨不由自主地绷紧。三日前躲在门缝后,她看见秦九霄骑着高头大马停在悦来居门前,亲兵抬下的红漆木箱在阳光下晃出刺目的光,而苏晚穿着干净的月白围裙接过箱子,鬓边斜插的银簪比她腕上那只老鳏夫给的铜镯子亮上百倍。

"张彪哥。"苏玲将一锭成色不足的碎银塞进对方油腻的掌心,银角子硌得她掌心生疼。眼前的混混敞着汗渍斑斑的褂子,袖口那道蛇形刀疤在暮色中像条蜷缩的死蚯蚓,"帮我个忙......让苏晚那贱人......"她咬着牙,指甲深深掐进布里,"身败名裂。"

张彪掂着银子咧嘴笑,缺了半颗的黄牙漏着风:"苏玲妹子放心,"他用油腻的袖口抹了把脸,露出狡黠的光,"哥哥在西街混了这么多年,有的是治她的招儿。"他凑近时,身上的汗臭混着劣质烧酒味扑面而来,"听说她新推出了道桂花糯米藕?"

三日后巳时,悦来居后厨的蒸笼冒起袅袅白雾。苏晚揭开笼盖的刹那,甜糯的香气混着桂花香猛地炸开,顺着门缝飘满整条西街。糯米藕裹着琥珀色的糖汁晶莹剔透,藕孔里塞满的糯米粒颗颗,顶端撒着新鲜的桂花,引得隔壁王屠户家的小闺女扒着窗台首咽口水:"苏姐姐,这藕看着比我娘熬的麦芽糖还甜!"

"那是自然,"沈清欢用竹筷夹起一块,糖丝被拉得老长才断开,"今早刚从西湖漕运送来的九孔藕,我盯着伙计洗了三遍,连藕孔里的泥星子都没放过。"林知许捧着账本凑过来,眼镜片上凝着水汽:"姐姐你瞧,这道菜才推出半个时辰, already 记了十七笔订单,怕是要卖脱销了。"

苏晚刚要回话,前堂突然传来"哐当"桌椅翻倒的声响。她撩起围裙擦手冲出去,只见苏玲扶着老鳏夫陈歪嘴闯了进来,后者捂着肚子瘫在青砖地上,嘴角挂着涎水,眼睛半睁半闭。"有毒!有毒啊!"苏玲尖利的嗓音刺破喧嚣,指甲狠狠指向冒着热气的蒸笼,"我男人吃了苏晚做的桂花藕,上吐下泻快断气了!"

邻桌的绸缎庄老板娘"啊"地一声跳起来,手里的醋碟"啪嗒"落地,深褐色的醋汁溅在绣鞋上。食客们惊慌地后退,桌椅碰撞声、妇人的惊呼声、孩童的哭闹声响成一片。苏晚掀开蒸笼,滚烫的水汽扑在脸上,她舀起一勺糖汁举到众人面前:"各位街坊瞧瞧,这藕是今早新挖的,糖汁用的是三年陈的镇江醋,汤色清亮得能照见人影。"琥珀色的液体在铜勺里晃荡,桂花香浓得化不开。

就在此时,陈歪嘴突然浑身抽搐起来,眼睛翻白,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苏玲扑在他身上,发髻散乱,哭喊着在地上打滚:"就是她!苏晚嫉妒我嫁得好,想害死我们夫妻俩!"话音未落,张彪带着三个混混闯了进来,故意撞翻墙角的醋坛,深褐色的液体在青砖上漫开,酸溜溜的气味混着恐慌弥漫了整个大堂。"苏晚心肠歹毒!"张彪撸着袖子,刀疤在晨光中扭曲,"大伙儿快报官,抓这毒妇!"

苏晚的目光却定格在苏玲剧烈起伏的袖角——那里沾着星星点点的白色粉末,在深色的衣料上格外显眼。"苏玲,"她的声音冷静得像井水,"你袖口沾的,可是从西街黑市买来的巴豆粉?"她从发髻取下银簪,簪身刻着细密的晚香玉纹路,"我这银簪若插进藕里变黑,甘愿随你们去县衙。"

银簪没入糯米藕的瞬间,苏玲的脸"唰"地白了。簪尖依旧光亮如新,连一丝浊色都没有。"这藕我一早试吃过三碗,"苏晚将藕块展示给众人,"若有毒,我此刻怕是也和陈大爷一样躺地上了。"

"谁知道你是不是换了食材!"张彪色厉内荏地嚷嚷,唾沫星子溅到苏晚围裙上。苏晚冷笑一声,端起蒸笼走向围观的食客:"各位若不信,我再吃一碗给大家看。"她舀起大块糯米藕送入口中,甜香混着桂花香在舌尖绽开,引得周围响起阵阵惊呼,几个胆大的食客甚至鼓起了掌。

就在这时,一首"昏迷"的陈歪嘴突然坐起身,茫然地抹了把嘴角:"玲儿,我好像不疼了......就是肚子有点饿。"苏玲慌忙伸手去捂他的嘴,却被苏晚一把扯开。"他根本没中毒,"苏晚指着陈歪嘴微微鼓起的肚子,"不过是吃了巴豆装病罢了。"

张彪见势不妙转身想溜,却被林知许拦住。"张彪,"林知许推了推眼镜,从袖中掏出一本油皮账本,"你半月前收苏玲二两银子的账,我可记得清清楚楚。"混混们见状西散而逃,张彪被闻讯赶来的亲兵堵住时,怀里"啪嗒"掉出半袋巴豆粉,白色粉末撒了一地。

苏晚看着面如死灰的苏玲,忽然想起幼时在乡下,两人曾分食一块偷来的糖糕,那时苏玲的眼睛还像清澈的井水。"苏玲,"她的声音微微发颤,"日子苦,也不该走歪路。"

夕阳将西街染成蜜糖色时,苏玲扶着陈歪嘴走出悦来居,她的破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单调的"啪嗒"声,与老鳏夫拖沓的脚步混在一起。苏晚站在门口,看着他们消失在巷口的背影,想起秦九霄曾在星空下说过的话:"有些人心里的苦,是再好的糖糕也填不满的。"

后厨的紫铜卤锅还在咕嘟作响,新卤的香气混着后院晚香玉的甜,丝丝缕缕驱散了前堂的阴霾。沈清欢端来刚出锅的糯米藕,上面撒着金黄的桂花:"姐姐,别难过了,"她用竹筷夹起一块,"你看这藕,蒸得越透,甜味才越足。恶人自有天收。"

苏晚咬下藕块,甜糯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带着恰到好处的桂花香。她望着后厨跳跃的炉火,铜锅里的卤汁泛着金黄的油花——这人间烟火里,总有腌臜事如巴豆粉般碍眼,但只要灶台的火不熄,她就能用一锅好汤,慢慢熬走所有苦涩。而苏玲袖口那点洗不净的巴豆粉,终将成为她人生里最苦涩的一笔,永远提醒着嫉妒如何将人心腌制成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