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快得让人猝不及防。就像那指尖的细沙，不知不觉间便从指缝溜走，任凭如何努力，都无法将它挽留。
清晨的阳光透过薄雾洒在片场的石板路上，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泥土的清新气息。伊文娜穿着一件轻薄的米白色风衣，站在地铁口，低头检查帆布包里的剧本。羊皮纸边缘被翻得起了毛边，空白处密密麻麻写满铅笔注释。忽然有温热的触感贴上脸颊，抬眼便看见秦言恒递来的冰镇柠檬茶，杯身还凝着细密水珠。
"泽恩！不是说好低调些吗？"她瞥见他颈间深灰色围巾下若隐若现的宝格丽灵蛇项链，那是上次他生日时母亲送的礼物。
秦言恒笑着摘下飞行员墨镜，金色眼眸在晨光中流转："我让管家把车停在三条街外了。"他晃了晃手中牛皮纸袋，新烤可颂的黄油香混着柠檬茶的清新气息漫溢开来，"道具组凌晨西点就在布景，你肯定没吃早餐。"
他们穿过贴着《凤凰社》海报的斑驳铁门时，守门人正用威尔士口音抱怨天气。伊文娜的踩过的鹅卵石小径，道具组推着装满魔法书的推车匆匆掠过，车辙在晨露上碾出细碎的痕迹。
第九摄影棚弥漫着松节油与热熔胶的气味。二十米高的绿幕前，被钢丝吊起的猫头鹰道具正在调试飞行轨迹，羽毛间缠绕的LED灯带忽明忽暗。秦言恒驻足观察悬浮在半空的格兰芬多旗帜，旗面被六台鼓风机吹出猎猎作响的弧度。
"那是丹尼尔的替身。"伊文娜压低声音，指向正在练习扫帚特技的黑衣青年。对方腰间的安全绳突然绷首，扫帚头撞上悬浮的烛台模型，洒落人造雪般的泡沫碎屑。
化妆间门开时涌出薰衣草精油的气息，梳妆台上散落着金色飞贼模具与半凝固的假血包。伊文娜按着裙摆坐下，任由造型师将她的淡金色长发编入银丝。秦言恒斜倚着贴满便签的镜子，看粉刷扫过她眼睑时抖落的珠光粉尘。
"闭上眼。"他突然伸手，指尖拂过她睫毛上沾着的亮片。这个动作让正在粘接精灵耳的化妆师手抖了一下，胶水瓶在桌面骨碌碌滚出老远。
…………
当伊文娜换上卢娜标志性的黄油啤酒瓶塞项链时，场务敲响了门板。她起身瞬间踉跄——及踝长裙下藏着二十世纪风格的系带凉鞋，皮革硬得硌脚。秦言恒及时扶住她手肘，掌心的温度透过风衣袖口渗进来。
"A！"
导演的喊声在棚内炸响。伊文娜抱着《唱唱反调》杂志走向绿幕中心，人造月光从头顶的柔光箱流泻而下。秦言恒隐在监视器后的阴影里，看她在镜头前扬起脸，浅蓝色瞳孔突然变得空茫，仿佛真的看见了夜骐的轮廓。
"Cut！"副导演突然皱眉，"林奇小姐，请把项链转到左侧，反光板在右侧。"
她伸手调整瓶塞位置时，藏在戏服下的淡蓝宝石项链从领口滑出。秦言恒认出那是自己送的礼物，嘴角不自觉勾起。道具组长却举着对讲机冲过来："现场清场！无人机航拍需要校准！"
三小时后，伊文娜裹着薄外套从更衣室钻出来，鼻尖被暮春的微风吹得发红。秦言恒正在消防通道口摆弄便携式咖啡机，虹吸壶里的危地马拉豆正咕嘟冒泡。他递过马克杯时，袖口露出半截绷带——方才帮她调试坏掉的更衣室门锁时被金属边划伤的。
"其实你不用等这么久。"她啜着柠檬茶，看夕阳把摄影棚铁皮屋顶染成蜜色。
秦言恒从公文包里抽出平板，锁屏画面还是她试镜时的抓拍："我在看用户画像数据。"他指尖划过密密麻麻的图表，忽然有微风拂过，带来远处槐花的香气，"今天的傍晚，真适合散步。"
他们仰头望着飘落的槐花穿过钢架结构的穹顶，远处传来道具组拆卸布景的金属碰撞声。伊文娜的戏服裙摆掠过他西裤面料，棉麻与丝绸摩擦出细碎的静电。
…………
第七摄影棚的中央空调嗡嗡作响，伊文娜踩着卢娜的绒面短靴推开休息室的门。槐花香气从半开的窗户渗进来，道具组正在角落分装施了荧光涂料的妖怪书，暗绿色黏液滴在亚克力地板上。
"嘿！各位，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秦言恒。"她指尖勾住秦言恒的尾戒，化妆镜前正在补唇彩的赫敏扮演者呛了口咖啡。少年站在光尘浮动的丁达尔效应里，手腕上那支百达翡丽正被日光折射出孔雀蓝光晕。
场务组长嚼着三明治凑过来："程序员？"油渍在剧本封皮晕开，秦言恒垂眸扫过对方胸牌上的安全别针，忽然伸手调整他别歪的收音麦："更建议用磁吸式固定器，这个位置容易产生摩擦噪音。"
…………
午餐时间，伊文娜被导演叫去补拍特写。秦言恒靠在堆满魔法扫帚的货箱旁，军用加密手机在掌心震动。助理的语音经过七重转码后仍带着北极圈服务器的寒意："伦敦交易所敲钟仪式定在下周西，瑞士信贷要求您亲自签署路演协议。"
他摘了片粘在袖口的槐花瓣，看它飘落在监视器的电缆丛中："把庆功宴改到都柏林，包下整座圣三一图书馆。"远处的伊文娜正被威亚吊向半空，浅金色假发掠过反光板边缘，像尾游向虚空的发光水母。
傍晚收工时，特效组正在调试夜骐的全息投影。秦言恒接过伊文娜递来的南瓜汁，杯壁凝结的水珠洇湿了袖口暗纹。"投资人临时会议。"他低头蹭掉她鼻尖的荧光粉，"让司机先送你回公寓。"
伊文娜抓住他松开的手指，戏服戒指上的玻璃宝石硌进掌心："你总在接电话时摸耳垂。"少年怔住，右手正无意识着那枚黑钻耳钉。停机坪的风突然灌进棚内，吹散了他衬衫下摆的槐花残香。
黑色宾利穿过暮色时，秦言恒打开加密邮件。挡风玻璃映出副驾驶座上伊文娜遗留的剧本，空白处画着戴黑框眼镜的Q版少年，对话框里飘着"泽恩是大笨蛋"的泡泡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