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杭城蒸腾着栀子花香，伊文娜攥着登机牌的手沁出汗珠。舷窗外掠过钱塘江的波光时，秦言恒突然握住她颤抖的指尖："奶奶准备了莼菜汤，她说要治治爱尔兰海风带来的湿气。"

青砖巷子里的蝉鸣骤然停歇。穿真丝旗袍的秦奶奶摇着蒲扇站在石库门前，脚边竹篮里趴着打盹的橘猫。伊文娜的"你好"还没出口，老人突然举起放大镜："这孩子眼睛像九溪的晨雾，阿恒倒是没骗人。"

"这是康纳尔叔叔寄的见面礼。"伊文娜红着脸递上熏三文鱼，竹叶包裹的鲑鱼尾扫落了奶奶的绣花鞋。二楼阳台传来闷笑——秦言恒的表弟小满正偷拍这幕，手机壳上的亚克力麻将牌叮当作响。

次日清晨的龙井村蒸笼般闷热。伊文娜挽着茶篓跟秦奶奶上山，宽檐草帽下露出泛红的后颈："爱尔兰采茶要穿防水靴，这里怎么..."

话音未落，蹲在茶树间的茶农突然亮嗓子唱起采茶调。伊文娜惊得撞翻竹篓，新芽撒成个歪扭的爱心。秦言恒憋着笑拾茶青："上世纪五十年代这里还产过'中茶三号'红茶，专供你们爱尔兰。"

茶坊里，伊文娜学着奶奶的凤凰三点头，却把茶汤斟进了冰啤杯。"倒是个新喝法。"秦奶奶将龙井混着黑啤一饮而尽，"像你公公当年拿茅台兑威士忌。"

暮色中的河坊街飘着定胜糕的甜香。伊文娜举着糖葫芦躲开首播镜头，却被绍兴臭豆腐熏得倒退三步。"尝尝这个。"秦言恒递来炸得金黄的酥鱼，"杭州人叫'熏鱼'，和你爸做的..."

尖叫声划破夜空。伊文娜盯着玻璃缸里蠕动的黄鳝，手机啪嗒掉进养着莼菜的瓷盆。店主大婶操着杭普话打趣："小姑娘男朋友勿称头哦…………"

夜游西湖的画舫上，秦言恒解开衬衫第二颗纽扣。伊文娜的指尖划过他后颈的晒痕："你比在都柏林白多了。"晚风掀起她的亚麻裙摆，惊起芦苇丛里的夜鹭。

"小心水鬼扯脚。"船夫突然熄了马达。黑暗中，伊文娜的手机亮起视频请求——格玛丽特的脸填满屏幕："快让我看看康纳尔念叨了二十年的西湖醋鱼！"

船身摇晃的瞬间，伊文娜栽进秦言恒怀里。视频那头传来康纳尔的大笑："小子，爱尔兰的浪可比这温柔！"

……………………

梅雨时节的杭州浸在朦朦水雾里，秦家老宅的飞檐下淅淅沥沥坠着雨链。伊文娜·林奇踮脚去触那串景德镇青瓷风铃，康纳尔寄来的明信片从帆布包滑落，被积水洇湿贝尔法斯特港的邮戳。

"当心青苔。"秦言恒伸手虚扶她的后腰。少年身上松烟墨的淡香与老宅的樟木气息缠绕，惊得廊下白猫打翻案几上的明前龙井。

八仙桌上的粽叶还沾着晨露，秦家祖母的翡翠镯子磕在定窑白瓷碗沿。"甜口用桂花蜜，咸口填陈年火腿。"老人将浸透的糯米推给伊文娜，"阿恒爷爷在世时，端午要包够九十九只粽子祭江。"

"康纳尔说中国人用叶子施展魔法。"伊文娜的粽叶突然散开，糯米天女散花般溅落，三粒赤豆精准掉进秦言恒的鎏金盖碗。蹲在门廊玩PSP的堂弟噗嗤笑出声："快看！爱尔兰姐姐包了个三叶草粽子！"

雨打芭蕉声里，祖母拾起歪扭的粽子系上五彩丝："倒像阿恒十岁那年偷用宣纸包的失败品。"檐角铜铃轻晃，惊飞梁上筑巢的雨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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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骤雨初歇，胡庆余堂的檀香混着艾草气息漫过河坊街。伊文娜仰头望那方"真不二价"的金匾，秦言恒己接过掌柜亲自捧来的紫檀药匣。

"秦老每月要的野山参。"掌柜将雄黄粉装入掐丝珐琅罐，余光瞥见少女腕间晃动的银锁——正是三年前拍卖会上秦家拍走的明代长命锁。

街角传来糖炒栗子的焦香，伊文娜突然被塞了盏青瓷碗："试试定胜糕，比你们农场的司康软糯。"少年指尖残留着端砚的墨色，袖口龙井茶渍斑驳如山水。

西溪湿地的龙舟鼓点穿透雨幕。作为赞助商家属，秦家被安排在观礼台二层。伊文娜摆弄着单反镜头，突然拉近对面船舷——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正用长焦镜头对准秦言恒。

"那是白鲸科技的竞争对手。"堂弟嚼着菱角含糊道，"上个月还派人来偷拍老宅。"

鼓声骤起瞬间，伊文娜的遮阳帽被风卷落江面。秦言恒探身去够时，镜头里的男人突然收起三脚架，公文包露出半截加密U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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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宅花厅的琉璃灯映着满桌杭帮菜。伊文娜的银叉悬在龙井虾仁上方，突然被塞了双紫光檀木筷："康纳尔叔叔没教过这个？"

"他连筷子都当航海针用。"少女戳中虾仁时，祖母的侍女正捧出霁蓝釉梅瓶，给每人斟上雄黄酒。秦言恒突然按住伊文娜的杯盏："这酒后劲大，给你换了杨梅汁。"

屏风后闪过管家的身影，怀里的保密文件印着白鲸社交LOGO。江风掀起泛黄的纸页，隐约可见"用户数据""竞品分析"等字眼。

入夜的曲院风荷浮着星星点点的烛光。伊文娜用钢笔在宣纸上画了只歪扭的虎鲸，秦言恒忽然握住她的手："该这样折。"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翻飞，将荷灯叠成潜艇形状。

河灯入水的刹那，对岸亮起无人机群。堂弟远程操控的机群拼出粽子表情包，却无人注意某盏潜艇灯里藏着银质船锚——背面新刻"2009"与模糊的经纬度。

…………………………

子夜的更漏滴答作响。伊文娜擦拭湿发时，银锁突然吸附在书房黄杨木匣上。泛黄的潜艇图纸滑落而出，德文标注间夹着张电报纸：

「林奇船长：U-103改造渔船图纸己加密，茶染工艺盼再赐教。霍夫曼 1978.5.5」

楼梯吱呀声惊破寂静。秦言恒端着藕粉愣在门边，图纸右下角的鲸鱼徽标正与他书包里的企划书LOGO重叠。院外突然传来引擎声，那辆尾随整日的黑色轿车缓缓驶离巷口。